数字经济时代中日合作的可能性
作者：发布日期：2018.06.19浏览次数：
高柏 美国杜克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高级访问教授
我们目前正处于100多年以来最深刻的历史转折点。谈到中日未来合作的可能性，人们通常把注意力集中在二战以后美国主导的自由主义国际秩序随着逆全球化的趋势日益明显正在面临的重大危机。然而，另一个中日合作的可能性来自于科技革命：以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经济的崛起，正在对自20世纪初福特生产方式出现以来现代经济的组织形式提出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两年国际上关于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以及它对未来各种经济制度的深刻影响所进行的热烈讨论表明，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科技的发展有可能从根本上动摇现代经济体制中的生产和分配。与此同时，新经济的出现又为中日合作提供了新的可能。
数字经济最本质的特征是数据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在数字经济中，平台正在成为新的生产单位，规模经济正在成为重要的竞争优势。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经济正在不断地打破长期以来时空条件对组织经济活动形式的限制。在万物互联的时代追求协调效应是新经济的重要法则。
中国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互联网出现以来一直在紧紧地跟随这一世界潮流。在最初的十几年里，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商业模式一直追随美国。然而在近10年，以电子商务，移动支付和共享单车为代表的中国数字经济的商业模式开始引领世界潮流。这背后有几个原因：1.中国庞大的人口为数字经济提供了最重要的数据来源，2.中国有特殊的社会结构，一方面中国人不像发达国家的人们那样重视隐私权，另一方面迅速的城市化和各种大城市带来的生活压力使人们日益重视生活的便利。这就使数据的搜集面临的阻碍要小很多。同时像发展移动支付时的情形那样，中国也没有发达国家以信用卡代表的传统金融产业过于发达的包袱，因此可以跨越式地发展。3. 与美国数字经济的平台企业一般重视专业分工不同，中国数字经济的平台企业更重视提供综合性的服务，重视横向整合，这使它们进一步占据了流量的优势。4. 中国政府鼓励的大众创新，万众创业改变了一代人的思维惯性，年轻人已经不再迷信传统产业提供的稳定，而开始把人生与冒险结合起来。5. 在中国一旦数字经济成为一种未来发展方向的主流话语，其体制的资源动员能力就充分地体现地方政府积极发展数字经济的政策。
中国的新经济从出现的第一天起就离不开国际合作。中国的信息产业与美国的硅谷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中国留美海归在中国互联网一代精英中占据重要地位。与以往硅谷单向地向中国信息产业提供精英和商业模式不同，近来美国数字经济的大企业正在紧密跟踪阿里巴巴，腾讯和百度的各种发展苗头，以google的大数据实验室为代表的硅谷企业也纷纷来深圳设点，寻求利用中国在数据方面的优势。
德国的工业4.0催生了中国制造2025。德国企业一直在中国的沈阳寻求合作。前些天默克尔总理访华时专门访问了深圳，寻求中德两国企业在新经济方面的合作可能性。
上海市政府把数字经济提供的无限可能性概括为四新，即“新技术”，“新产业”，“新模式”和“新业态”。这个分析框架恰好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中国与日本在新经济方面各具的优势以及实现互补的基础。日本的电子产业通过长期的积累在硬件方面有很大的优势，今天在国际上不断扩大市场占有率的的中国手机有40%的零部件来自日本。而中国数字经济的企业恰恰在发展新模式和新业态方面领先。单就物联网本身就可以看到中日合作的巨大潜能。物联网对芯片的巨大需求被认为是芯片产业下一个本垒打。
以阿里巴巴为例，如果你紧跟有关阿里巴巴的新闻报道，你会发现马云是各国领导人争相会见的中国企业家明星。为什么？它已经从一个单纯的电商变成一个不断创造新商业模式，不断创造新业态，不断向新技术和新产业迈进的高科技公司。去年它打造的盒马生鲜在中国引领了“新零售”的浪潮，就在这个月，它又宣布要彻底解决人们一日三餐的服务，30分钟内把加工的成品和半成品送到用户家。各国领导人看重马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阿里巴巴在推动电子世界贸易平台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这种平台已经在马来西亚和哈萨克斯坦落地，阿里巴巴还在世界上的几个主要城市布局国际新物流，它期待任何电子商务可以实现国内一天之内，国际上三天之内的送达。 阿里巴巴主导的跨国电子商务正与一带一路紧密结合。目前中国30多个城市与欧洲30多个城市之间已经开通中欧班列。电子商务与中欧班列正在变成欧亚大陆经济合作的重要基础设施。各国领导人都期待阿里巴巴的事业将为他们增加对华出口，从而扩大本国就业有重要帮助。日本的通运公司已经正式开始利用中欧班列。在不远的将来，中国的电子商务与中欧班列可以成为日本扩大出口的重要基础设施。
我对日本关于新经济的议论不很了解，但是新经济在中国，美国，和欧洲被普遍认为是21世纪最重要的新趋势，各国未来的繁荣与富强均与它有莫大的关系。单纯从国际关系上谈中日合作已经多年，迄今成果并不显著。如今新经济为中日合作提供了一个具体的抓手，在这个领域如果合作成功也就为两国在21世纪的全面关系打下一个坚实的经济基础。
